11月3日，美国纽约，一辆轿车上面堆满了垃圾碎屑。10月29日，飓风“桑迪”袭击纽约，给当地造成巨大损失。
10月30日，纽约金融区，警察清理困在积水中的汽车。
11月1日，飓风“桑迪”过后，纽约居民家中一片狼藉。
11月1日，纽约时报广场，乘客从地铁中走出。飓风到来后，纽约地铁系统被淹停运，造成当地交通瘫痪。一场飓风，将纽约的软肋暴露无遗——地铁被淹、大范围停电、汽油短缺、供暖不足、城市交通几近瘫痪。“桑迪”如弗兰肯斯坦一般可怕，人们却没想到，飓风过后的日子更加难熬。风灾10天之后，纽约街头雪后初霁，寒风冷冽。飓风造成的影响虽然在一步步消退，但缺油、停电、严寒等困难，仍在困扰着这里的居民。
11月9日下午2点，曼哈顿，阳光灿烂，路面整洁，霓虹灯闪烁。行人如织，街头艺人的舞蹈配乐声音很大，引来阵阵围观。
“我们的店铺停电一个星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整个曼哈顿的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家服装店的年轻店员对本报记者说，“如果要看看飓风的影响，曼哈顿有一栋楼的外墙被飓风弄塌了。”
“黑暗曼哈顿”
居住在曼哈顿的人，一直为生活的便利引以为傲。但是突然的停电，令人们在纽约曼哈顿的生活失去了一切意义。
曼哈顿切尔西街区14街附近，一栋街边的四层楼房残破不堪，冲着街道的一整面墙不知所踪，里面的房间完全暴露在外面，像一个个噩梦般的房屋样品间——光秃秃的暖气、脏兮兮的家具和床铺、破烂的屋顶、碎裂在地上的灯泡和从屋顶耷拉下来的电线。过往的行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这栋房屋拍照。
10月29日登陆纽约的“桑迪”飓风的真正威力，不在于将这栋楼的墙面掀飞，或者是将曼哈顿一座钢筋脚手架打断，而是令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曼哈顿陷入了黑暗的绝望。据此前报道，纽约爱迪生电力供应公司的一座变电站在飓风的影响下发生爆炸，使得整个曼哈顿下城陷入黑暗之中。
在这座被飓风撕毁的房屋对面公寓内上班的简尼先生对本报记者说，“现在，就算在华尔街，还有一些建筑没有电。”简尼在飓风到来之前去度假了，本来订了10月29日周一的航班回纽约，但是从周一到周三的航班全部取消，他只能在周四回到纽约。
“当我周五来上班的时候，天啊，没有电。”简尼说，“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警察在指挥交通。对面的房子也塌了，就像到了战场一样。34街往后，完全没有电。34街往前，就有电了。曼哈顿就像两个世界。很多人从没电的地方逃到有电的地方，投奔朋友。”
《纽约时报》非常形象地描绘了当时的情景，在明亮的曼哈顿，居民、上班族和游客涌入亮着灯的饭馆、旅店和酒吧，而在黑暗的曼哈顿，是一片寂静，没有交通信号灯，没有店铺开门。万圣节那天，居民们从“黑暗曼哈顿”奔入“光明曼哈顿”，扮演吸血鬼、鬼魂或者僵尸，进行万圣节狂欢。《纽约》杂志一篇文章更为一针见血地指出，居住在曼哈顿的人，一直为生活的便利引以为傲。但是突然的停电，令人们在纽约曼哈顿的生活失去了一切意义。
9日下午3点多，简尼先生在曼哈顿的阳光下对记者说：“曼哈顿现在基本上恢复了，但是你如果去海边，比如科尼岛，斯坦顿岛等地方，情况更加糟糕。那里的人们仍然没有电，也没有水。你知道，周一那天飓风引起的潮涌，倒灌入城市，水位最高的地方有3米深，受灾最重的就是海边。”
地铁停运曼哈顿受困
曼哈顿是一个孤岛，只依靠几条隧道与外部相连，地铁是很重要的交通工具。飓风过后，地铁关闭了，人们只好走着去曼哈顿岛。
听从简尼先生的建议，记者当天从曼哈顿乘坐纽约地铁，前往重灾区布鲁克林区最南端的科尼岛，在转乘数次地铁的过程中，感觉无论从设施还是从乘客的角度看，地铁一切如常。
由于“桑迪”的侵袭，有100多年历史的纽约地铁“停摆”了好几天。美国政府甚至动用陆军来帮助地铁线路恢复。居住在纽约的华人江女士此前对本报记者表示，“桑迪”飓风29日正式登陆，纽约地铁在28日晚上7点全部关闭。“岛上的工作人员下午就开始往外撤了。”江女士说，“飓风导致大量海水和河水倒灌入地铁，到了现在可能还有一些地铁没有恢复。”
江女士说，曼哈顿是一个孤岛，只依靠几条隧道与外部相连，地铁是很重要的交通工具。飓风过后，好几条隧道关闭，地铁也关了，有的人没有车，只好自己走到曼哈顿岛上去。
经过几日的恢复，纽约地铁基本上已经全线开始运营。在科尼岛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巴里9日对本报记者说，纽约全部地铁的电力已经恢复，比如在科尼岛地铁站，有一个小型发电机帮助发电。“有一些地铁线路还不太准时或者班次减少，但是已经全部在运行了。比如N线地铁昨天开始完全运行，你乘坐的D线两天之前的下午5点左右开始正式恢复运行。”巴里说。
巴里介绍说，当“桑迪”飓风肆虐纽约的时候，很多地铁发了大水，包括科尼岛站和曼哈顿的地铁站。“在曼哈顿市中心，情况非常糟糕，最严重的地方大水已经逼近屋顶。水漫进来，也没有电了。”他说，“不过事情在慢慢变化，地铁线路已经在逐渐恢复正常。”
汽油按单双号限购
流言在悄悄传播，人们都在互相转告“没有汽油了”或者“哪里的汽油便宜”。
公共交通的损毁，加大了人们的汽车使用率。江女士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汽油短缺。”
“不仅如此，流言在悄悄传播，人们都在互相转告‘没有汽油了’或者‘哪里的汽油便宜’。有一个家伙，甚至给电台的直播节目打电话，通过电台告诉大家哪个加油站有便宜的汽油，于是人们蜂拥而去。”在曼哈顿工作的简尼先生表示，纽约的汽油都是从别的州运过来，由于飓风影响了汽油的运输，也导致了汽油短缺。
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在8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纽约市共有800多个加油站，现在只有四分之一开放，汽油短缺可能持续几周。同一天，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和纽约州长科莫颁布纽约地区的汽油“限购令”，即从9日早晨开始，在纽约市和长岛，车主只能按照车牌尾数的单双号选择单日或双日为他们的汽车加油。
有一些小汽油公司趁机抬高了汽油价格，纽约州长科莫表示，一定要抓住哄抬价格的“背后黑手”。
居民靠热咖啡取暖
“这里的暖气大部分是电力供应，没有通电自然就没有暖气。”
9日晚上6点，天基本上完全黑了。
科尼岛地铁站外面的样子，让人有些不能相信，这里是纽约——除了道路上汽车的尾灯和街边的路灯明亮以外，其余大部分地方都掩映在黑暗中，路上人也不多。
地铁站对面街道两旁的店铺几乎全部关闭，甚至麦当劳也闭门谢客，只有一家名字叫“A&T杂货店”的小超市开着门。超市里面的景象，生动地诠释了“光明与黑暗”的概念——仅有几十平米的店面，一半有灯光，一半却笼罩在黑暗中。
“情况没有完全恢复，科尼岛上还有很多家庭没有通电，好多店铺没有开门。”小超市的店主阿什法克先生一边摇头一边对记者说，有时候还会无奈地笑一笑，“这里为什么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黑呢？我们有3根电线，但是现在只接通一条，所以只有收银台这里有电，那边的店铺就是黑的。”
这家小超市可以卖热茶或者热咖啡，在纽约如今寒冷的冬天里很受人们欢迎。咖啡壶下面是一个崭新的白色桌子。阿什法克先生笑了一下，告诉记者：“这是我新换的桌子，不止这个，你看我们的货架、电脑、打印机全是新的。”当“桑迪”周二离去之后，阿什法克先生周三来到店铺的时候，异常惊讶而痛心。
“店铺里面全是水，足有一米多高，我所有的货物和设施全都毁了。”他说，“我和伙计们收拾了好几天，扔掉所有的东西，换上新的，店铺才开门。周围的店铺没开门，是因为还没有收拾好，里面还乱七八糟呢。”
阿什法克先生带记者到店铺的后隔间，他说：“你看，我这个门当时上了锁，都不知道为什么水仍然会进去，我们一遍遍地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但是现在也没人理我们。”
小超市里面很冷，很多客人来买热咖啡。“我们还没有暖气，这里的暖气大部分是电力供应，没有通电自然就没有暖气。”阿什法克先生说。
■ 应对
义工向灾民提供饭菜
纽约大量灾民房屋受损无家可归
在一些受灾严重的地方，很多居民紧急撤离，房子和屋内的东西都被大水冲毁。这些人也成了暂时的无家可归者。9日，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宣布，政府将推出“房屋快修”计划，为灾民免费维修受损房屋。
纽约出租车司机科菲住在皇后区，平安地度过了“桑迪”飓风，只休息了两天就出门上班了。但是，科菲的妹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妹妹一家住在布鲁克林区，当时巨大潮涌引起的水患，冲毁了他们的屋子。“她失去了一切。”科菲对记者说，“她和丈夫甚至都没有带一件衣服就跑出来了。”
现在，不少像科菲的妹妹这样的“无家可归者”暂时住在旅馆里，或者投奔亲戚朋友，实在没有地方去，就住在临时避难所里。
“桑迪”风灾离去之后，纽约开放了76所临时避难所，每间都有政府义工义务帮忙，为人们提供各种服务，还为大家提供饭菜。比如，在布鲁克林技术高中，暂时有222名精神病患者因飓风而寄住在那里，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学校，或者在学校附近散步，有的时候周围并没有看护。
为了让灾民早日重返家中，纽约市长布隆伯格9日宣布将通过一项名为“房屋快修”的计划来帮助在风灾中房屋受损的人。这项计划由纽约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支付款项，最快将于下周开始为受灾者修理房屋。
布隆伯格表示，共有大约1000栋独户或双户民宅在飓风中被摧毁，另有7万到8万民宅遭受停水之苦。另外，还有大量的供热与供电设备因遭受盐水浸泡而报废，修复起来非常困难。
B04-B0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储信
纽约水害背后的“城市病”
纽约堪称被水包围的城市。这座城市地势较低，由多个岛屿组成，下辖的5个区中，市中心曼哈顿本身就是个岛，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都在长岛边缘，还有斯塔腾岛区。纽约皇后学院沉积学和海岸地质学教授尼古拉斯说：“无论什么时候飓风登陆到纽约，纽约都很难逃过一劫。” 但此次纽约面对“桑迪”时的脆弱，仍让美国媒体开始反思——面对似乎“无可抗拒”的天敌，纽约人真的只能被动受灾吗？
病症1 纽约人对灾害预想不足
对于港口城市而言，海洋可谓“亦敌亦友”。在享受货运便捷的同时，港口城市也要准备好面对海洋的“坏脾气”。但对此，纽约一直没有拿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修造海防工程不仅耗资巨大，且需要多年时间。所以，纽约一直在犹豫。“桑迪”之后，媒体开始质问，为什么有些地区面临的困难一点不比纽约小，但是他们却敢于迎难而上？媒体以荷兰的三角洲工程为例，问道：为什么荷兰可以防范千年一遇的风暴，但纽约连应对百年一遇风暴的准备都没做好？
纽约很早就建起了海堤，那时人们认为海堤的高度足以让纽约人高枕无忧。1901年《纽约时报》就曾“豪言”——纽约的海堤如需重建或者大修，那将是很多代人、甚至很多世纪之后的事了。
但百年前的纽约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全球变暖及海平面上升的问题。近十年来，科学家们一直警告说，纽约面临着海平面每十年上涨6英寸(合15.24厘米)以及更为频繁的洪水和极端天气的威胁。
此次“桑迪”飓风后，美国媒体开始集中向纽约市政府“开火”。一篇报道称，纽约的市政官员们对洪灾总存在侥幸心理。报道说，他们曾预计，纽约遭遇2.6米高洪水的几率是百年一遇，而3.3米高洪水则是五百年一遇。但这一估计显然是过于保守了，“桑迪”最终在华尔街掀起的洪水，水深达4.2米。
病症2 太过古老的基础设施
纽约的基础设施齐备而宏伟，但问题是，它们都太过于古老了。
连接布鲁克林和曼哈顿岛的布鲁克林大桥建于1883年；在飓风中被洪水淹没的布鲁克林-巴特里隧道，则修建于1950年。而纽约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日载客500万人次的纽约大动脉——纽约地铁，已经有108年历史了。
《新科学家》撰文称，“纽约正从地下开始腐化。”纽约大学城市和环境工程师汉德哈瑞说，“从现在开始十年内，我们将面临着基础设施失灵的困境。”他说，纽约主要的基础设施：输送气、水、电的管道，以及大部分地铁网络，多深埋地下，检修费时费力，不易发现问题。
汉德哈瑞将纽约管道系统比作人的身体，其机能将随着岁月而逐渐退化，所以检查就非常关键，“就像人一直不做体检，没准突然就得了心脏病。”这名城市科学家指出，纽约大部分管道都是钢制的，且建筑物、大桥也都建在钢管混凝土上。钢制建筑有两个最大的敌人：海水和时间。而纽约恰巧两个因素都具备了。美国媒体报道，在这次飓风灾害中，地铁最主要的电路系统在洪水中被毁，而具有腐蚀性的海水，很可能已破坏了一些关键的开关、信号灯，以及出入设备。
“极端天气日趋频繁，依靠年久失修的基础设施来应对灾难几乎不可能行得通。”英国媒体称。
病症3 设计缺陷导致地铁水害
纽约拥有全美最大地铁系统。但“桑迪”带来的洪水造成纽约地铁瘫痪，洪水至少淹没了7个地铁隧道，其中部分地铁站的洪水淹到了天花板，给纽约地铁造成了有史以来最大损失。
水漫地铁给纽约市民出行造成了极大不便，媒体开始反思纽约地铁何以如此脆弱。除了过于古老的问题之外，一些媒体也“炮轰”地铁设计缺陷。
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刊文称，纽约地铁设计存在问题，导致洪水倒灌，加重了灾情。文章称，虽然纽约地下排水系统设计完好，但由于其中贮藏有大量未处理污水，导致其容积有限，不能及时完成泄洪任务。地铁部分地段由于设计有问题，过于倾斜的坡度导致大量水流迅速抵达地铁和隧道的深处，又不能及时排到地下水系统中，于是就发生了水漫地铁的灾害。
此外，纽约地铁由于其隧道和车站多位于河流或港口的底部，渗水的情况时有发生。洪水来袭，渗水现象更加严重。
还有媒体质疑纽约地铁养护投入不足。受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纽约地铁系统削减了11亿美元的开支，原有的地铁养护计划被部分取消。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物理高级研究员雅各布说，去年的飓风艾琳已经是一次警示，“但问题是，我们还要多少次警示才能从打盹、熟睡和梦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号召政府行动起来，分清轻重缓急增加公共支出。
病症4 太容易被淹的变电设施
“桑迪”袭击之时，纽约17个变电站中有10个处于海浪侵袭地区，主要变电站被淹没，这导致纽约大停电。
电力缺乏还影响到炼油厂和石油输送，导致纽约发生“油荒”，逼得纽约政府不得不实行按车牌单双号隔日加油的临时措施。《纽约时报》指出，纽约电力公司对于风险的预估太低了。负责纽约市供电的联合爱迪生公司在曼哈顿东村的变电站线路建在离地面约0.3米高的金属棚里，人们认为洪水根本不可能进入，但事实并非如此。报道认为，纽约应建立备用发电系统。纽约在14个月内已遭受了两次飓风的袭击，改善电力供应迫在眉睫。
此外，纽约将大量的公共设施建在海岸边也引发媒体质疑。媒体统计，纽约市沿岸共建立了超过10个紧急救助服务中心、19间大学、将近500所中小学、23所医院、57家养护院和13个污水处理厂。而曼哈顿岛上沿岸则是世界著名的金融街——华尔街。
“桑迪”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纽约人的预期。但纽约州州长科莫称，不应该将责任推卸于“超出预期”，“我们应尽量抵制‘这是一场百年一遇灾害’之类的说法。我们应去解决问题，并继续前进。”
(高美 韩旭阳)